第六十三章 兑奖风波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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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,他才极其缓慢地、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凝重,从内袋深处掏出了他的备用手机。

    没有解锁,没有滑动。他只是用拇指长久地、反复地摩挲着冰冷的屏幕边缘,仿佛在确认着什么。

    然后,他打开了通讯录。指尖向下滑动,动作异常沉稳,不带一丝颤抖。无数个名字在屏幕上掠过,最终,停在了一个极其普通的备注上:于洋。没有抬头衔,没有单位。只有这两个字。

    他点开了那个名字。屏幕上跳出拨号界面,绿色的通话图标闪烁着微弱的光。他盯着那个图标看了足足五秒钟,才用一种完全听不出情绪、低沉平稳得可怕的语调,对着话筒说了四个字:“于洋,干活。”说完,他立刻掐断了电话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机会。

    手机屏幕暗了下去,被他随手丢在操控台上,发出轻微的碰撞声。他推开车门,凛冽的空气瞬间灌入。他没有看关青禾一眼,径直下车,走向交警大楼沉重的玻璃门,背影挺直,步伐稳定,仿佛刚才那通简短到诡异的电话从未发生。

    4、

    关青禾一反常态地没有下车,警车残留的暖意正被寒气迅速吞噬。看着祝一凡消失在玻璃门后,她推开车门,冰冷的空气针一样扎在脸上。停车场空旷而寂静。关青禾从小包里掏出平板,屏幕的冷光映着毫无表情的脸。指尖在冰冷的玻璃屏上滑动,精准地点开加密通讯录里那个代号:“幽灵部落”。

    一个简单的数字地址跳了出来。

    没有犹豫,没有停顿。她打开匿名邮箱,将那个地址,连同唯一一句指令:“查‘好运来’彩票店,关联湖跺鬼市,有一查一,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的问题。” 她的手指轻按,邮件发送成功的轻微震动从掌心传来,像一个微弱的确认信号。随即,警车那扇沉重的车门在身后关上,隔绝了停车场里浑浊的冷空气。

    交警大队内部的喧嚣如同实质的浪潮,裹挟着汗味、消毒水味、焦躁的交谈和电话铃声,瞬间将关青禾淹没。这阵子,因为疫情的缘故,增设了临时的防护衣收集站,整个大队笼罩在一股怪味之中,疲惫感像沉重的铅衣,再次砸回肩头。

    祝一凡已经不见踪影,大概直接扎进了他那堆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卷宗里。整个白天,关青禾像一枚被无形丝线操控的陀螺,在接警台、笔录室、物证科之间高速旋转。吵架的事故双方、对划分事故不满的老太太、路边被划伤的汽车,被贴了一个月的小广告…无数琐碎又真实的麻烦填充着每一秒,挤压着愤怒和那个被碾碎的“金色元宝”。只有当偶尔的空隙,指尖无意识触碰到制服内袋空空荡荡的那个位置时,关青禾的心口才会猛地一抽,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。那张油腻的脸,那种轻蔑的、看蝼蚁般的眼神,以及那句带着嚣张挑衅的有本事去告啊,就会在眼前清晰地闪现一次,带来短暂的窒息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,食堂油腻饭菜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。关青禾端着餐盘刚坐下,祝一凡无声地坐到了对面。

    他没动筷子,只是把手机屏幕朝下,轻轻推到我面前。屏幕是暗的,像一块沉默的黑曜石。

    关青禾一脸诧异,拿起手机,解锁。屏幕上只有一个简洁到极点的后台程序运行界面,没有任何图形标识,只有一行行快速滚动、不断刷新的绿色代码瀑布。代码流的核心区域,清晰地标注着收款账户信息:一大串复杂的数字和字母组合,后面跟着令人炫目的金额数字,以及转账状态:离岸清算中…批次001/008…完成。

    屏幕冰冷的光映着关青禾的眼睛。没有想象中的狂喜,没有失而复得的激动,胸腔里只有一片沉寂的、压实的冰原。那串数字巨大得失去了真实感,像天幕上遥远的星辰,冰冷,虚幻。它唯一的意义,是证明了某个油腻的谎言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证明那个被踩碎的元宝,其价值的一部分,正以一种冰冷的方式,流回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。一种冰冷的、带着铁腥味的平静感缓慢流淌过四肢百骸。

    祝一凡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,关青禾笑笑,什么都没说,只是把手机推回给他。

    祝一凡昂头拿起勺子,舀起一勺已经冰凉的土豆泥,塞进嘴里,机械地咀嚼着。他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,眼神沉静如水,不起波澜。那平静之下,是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
    三天后,一个普通的交接班下午。

    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,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闷,关青禾拿起话筒。

    “青禾?立刻到办案中心的一号审讯室外面!” 那头是刑侦大队副队长严格的声音,背景音嘈杂,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。

    “一号审讯室?”关青禾下意识地重复,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。

    “对!赶紧过来!‘好运来’彩票店那两口子,还有他们那个一脸横肉的儿子,全铐在里面了!”严格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亢奋和难以置信,“刚被经侦那边和湖跺区分局联合行动组押回来的!大案!湖跺鬼市那条线上扯下来的!证据链…妈的,太全了,简直铁证如山!这洗钱数额惊人!你猜怎么着?匿名举报材料直接把他们的地下账本服务器地址都精确标注出来了,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!”

    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嘟嘟作响。关青禾放下话筒,指尖冰凉。

    门外走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拖拽的刺耳声响。透过办公室磨砂玻璃门的缝隙,关青禾看到几个熟悉的经侦组面孔,以及湖跺市局的刑警,神情肃穆地押解着三个戴着手铐、垂头丧气的身影。

    走在前面的,正是彩票店主那张标志性的浮肿油腻的脸,此刻像被抽掉了骨头,灰败得如同死鱼。他老婆跟在他后面,花睡衣外面套了件不合体的看守所马甲,胖硕的身体微微发抖,脸上横肉垮塌,眼神涣散。跟在最后的是他们的儿子,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,剃着青皮头,脖子上的金链子在走廊惨白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,此刻却绷紧了脸,额角青筋暴起,正竭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,那双眼睛里喷出来的,是毫不掩饰的、淬了毒般的怨毒。

    没看错的话,这正是那个蒙面领钱的家伙,这一家三口,还真是奇葩!

    他们被粗暴地推搡着,走向走廊另一端那扇厚重的、标着“一号审讯室”的深色铁门。铁门打开,又轰然关上,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。

    走廊里残留着他们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混杂着汗味和廉价香水的气息,很快又被消毒水味覆盖。

    铁门紧闭,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。但关青禾知道,里面正在发生什么。冰冷的手铐,刺眼的强光灯,印泥,按手印的纸张摩擦声,还有审讯者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、剥皮拆骨般的问话。

    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,那些建立在掠夺和欺骗之上的“好运气”,此刻正被一点点碾碎。

    关青禾和聂风云曾是情侣,和他的搭档严格自然也是熟悉,此刻她在走廊尽头冰冷的消防柜边靠着。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一号审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。两名神情冷峻的警察率先出来,后面跟着被押解的店主夫妇。短短几十分钟,店主那张脸仿佛瞬间老了十岁,皮肤松弛地耷拉着,浑浊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,只剩下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恐惧。他老婆几乎是被架着走的,腿软得像面条,嘴唇哆嗦着,发出无声的呜咽。

    紧接着,他们的儿子被押了出来。他依旧梗着脖子,脚步踉跄,但那股强撑的凶狠劲头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可笑。

    当他被押着经过关青禾面前时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倏地抬起,精准地捕捉到了靠在墙边的她。

    那目光,如同黑暗中淬毒的匕首,带着赤裸裸的憎恨,狠狠地钉在关青禾的脸上。

    他猛地挣扎了一下,手腕上的铐子哗啦作响,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低吼:“该死的,是你们在报复!操…”

    押解的警察粗暴地将他拽回去,低声呵斥:“老实点!”

    他被迫向前走,眼神却死死地、怨毒地粘在关青禾身上,直到被押解着消失在走廊拐角,那两道仿佛能将人灼穿的目光才被墙壁隔绝。

    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冰冷的寂静。关青禾慢慢站直身体,后背离开冰冷的消防柜钢板。审讯室上方那盏红灯依然亮着,像一个沉默的**。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一条加密信息提示,来自那个代号“幽灵库”。内容极其简洁:湖跺鬼市的地下彩票市场已摧毁;关联账户:已冻结;匿名链:已切断。归档完成。

    冰冷的屏幕光映在关青禾的眼底。她抬起头,看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、隔绝了所有喧嚣的窗户。窗外,城市安宁,灯火次第点亮,如同无数双温和的眼睛。

    一场短暂的雪正在落下,细碎的雪花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旋转、坠落,无声地覆盖着白日喧嚣过后残留的污秽。

    5、

    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祝一凡走了过来,在她身边停下,同样望着窗外那片旋转的雪夜。

    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和尘埃落定后的虚无。嘴角却极其缓慢地、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形成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。

    “这才刚刚开始。”他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,声音低沉得像雪落尘埃,轻得几乎听不见,却带着一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重量。

    雪越下越大,细密的雪片在路灯的光锥里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。窗玻璃反射着他们并肩而立的影子,像两个沉默的剪影,嵌在这栋水泥堡垒冰冷的背景里。

    祝一凡那句话的尾音,如同呵出的白气,刚一出口就被窗外的寒冷吞噬殆尽。但那重量,却沉甸甸地坠在心口。

    开始?什么开始?是那笔烫手山芋般的巨额财富带来的无尽麻烦?还是彩票店主一家入狱后必然牵扯出的、水面之下的漩涡暗流?抑或是…我们自身踏入的这片灰色地带,终将带来的反噬?冰冷的玻璃触感透过制服衣袖传来。关青禾收回投向雪夜的视线,看向身旁的祝一凡。

    他脸上的那点虚无已经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,他伸进裤袋,似乎在摸索什么,片刻后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和一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,不是他平时偶尔会抽的那种牌子。

    “咔嗒…”打火机蹿起一簇小小的、跳跃的橘黄色火焰。他低头凑近,深吸一口,微弱的火光将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勾勒得异常锋利。

    烟雾缭绕升起,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钱,”他吐出一口烟,声音被烟雾裹挟着,有些飘忽,“分批洗进来,用的是游侠联盟最擅长的方式,从太平洋上几个小岛转了几圈…理论上,很难追到源头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字句,“但数额太大。银行风控系统不是瞎子,小额频繁转入转出,再分散到几百个空壳账户…总会留下点痕迹,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
    他转过头,镜片后的目光透过烟雾看向关青禾,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:“青禾,这可不是不义之财,是集我们运气之大成的杰作,我们一人一半,我转到你用你外婆名字开的那张卡上了,卡在老地方。密码是你警号和身份证后四位的组合。”

    我去,关青禾心口猛地一缩。外婆那张早已闲置多年的社保卡,成了这笔从天而降、又带着原罪的财富的藏匿点。荒谬感夹杂着冰冷的寒意,沿着脊椎爬升。

    “彩票店那家人,”祝一凡的视线重新投向窗外大雪,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,“他们只是鬼市外围跑腿的小虾米,但账本上经手的流水足够让他们在里面蹲到头发白了。大市局刑侦和经侦局联合督办,证据链条…非常完整。”

    他弹了弹烟灰,一点火星无声坠落,“匿名举报,服务器地址,地下钱庄的流水…干净利落,没留下任何指向我们的线头。”他侧过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,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了然:“怎么有点像是一个老熟人的手笔?”

    “什么老熟人?”

    关青禾没有回答。空气里只有烟雾无声缭绕和雪花扑簌簌打在窗户上的声音。

    沉默,本身就是一种答案。

    祝一凡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大雪笼罩的城市丛林。

    远处霓虹闪烁,勾勒出高楼冰冷的天际线。

    “那小子,”祝一凡忽然开口,声音压得更低,“店主那个脖子上拴着狗链的儿子…刚才看你的眼神,像要吃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我可不怕他。”关青禾低声应道。那淬毒的目光烙印在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“他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祝一凡的语气陈述着一个冰冷的事实,“他爹妈折了,湖跺鬼市那条赚钱的线也断了…他恨我们入骨。这种从小在腌臜堆里泡大的烂仔,什么都干得出来。”他掐灭了还剩大半截的烟,烟头在窗台的积雪上按熄,发出轻微的“嗤”声,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所以,”他转过头,视线穿透冰冷的空气,牢牢锁定我,“这才刚刚开始。”

    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,漫天漫地,要将一切都掩盖在苍白的寂静之下。但他们都清楚,有些东西,是雪盖不住的。

    几天后,交警内部的气氛有点微妙的不同。关于湖跺鬼市的案子,细节虽未公开,但“好运来”彩票店两口子连同他们儿子被一锅端的消息,早已像寒风一样刮遍了每个角落。知道债主是谁的他们,看祝一凡和关青禾的眼神,带着探究,带着不易察觉的敬畏,甚至是一丝隐秘的…疏离。

    傍晚,食堂人声鼎沸。

    关青禾端着餐盘,习惯性地走向角落那张桌子。祝一凡已经坐在那里,面前放着一杯水。她刚坐下,一个档案牛皮纸袋就被他无声地推到我面前。

    “于洋给的。”他言简意赅,端起水杯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关青禾疑惑地打开纸袋。里面只有一张崭新的、还带着油墨味的刮刮乐彩票。没有刮开涂层。票面上印着极其醒目的广告语:幸运加倍!财富翻番!

    关青禾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,指尖冰凉。它轻飘飘的,却仿佛有千钧重。上一次捏着类似的东西时,满心是疲惫生活里撞见奇迹的虚幻狂喜。此刻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近乎讽刺的沉重。

    祝一凡看着我,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。“于洋说,算是…留个纪念,这些搞技术的家伙们的黑幽默。”

    几乎是同时,一阵巨大的喧嚣从门口发出来,夹杂着惊呼和粗暴的呵斥。“放开我!操!滚开!老子要找姓关的!姓祝的!狗男女!你们不得好死!”

    是那个声音!

    关青禾和祝一凡同时转头。只见食堂门口,那个店主儿子,脖子上依旧挂着那条刺眼的金链子。像一头彻底失控的疯牛,被两名高大的值勤警员死死扭住双臂。

    他双眼赤红,额头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,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咆哮,唾沫星子乱飞。尽管被死死按住,他那双燃烧着怨毒火焰的眼睛,依旧死死地钉在她和祝一凡身上,如同淬了剧毒的标枪,恨不得将二人给刺穿。

    “阴我全家!你们有种站出来!姓祝的!你他妈有种出来!”他嘶吼着,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劈叉变形,“老子记住你们了!别他妈以为这事就完了!没完!”

    两名警员用了更大的力气才将他勉强制服拖走。喧嚣远去,死寂回归。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餐具碰撞的零星声响,以及无数道或明或暗,含义复杂的目光。

    祝一凡放下水杯,杯底磕在桌面上,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。他伸出手,指尖触碰了一下桌上那张崭新的刮刮乐彩票,动作很轻,带着一种近乎怪诞的仪式感。然后,他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,“青禾,你看,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虚假的宁静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、令人心悸的坦然,“这才是真正的兑奖。”

    关青禾淡然一笑,祝一凡在为自己担心,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这份关心出自由衷,才让人感喟。

    就在二人四目星视,即将冒出火花之际,廖得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,冷哼一句:“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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