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芜?的梦魇中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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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sp;渐渐发现,蛇虫咬我时,伤口渗出的血珠竟能令它们退避三舍。或许它们害怕这血的味道?

    我流的血与从前不同:干涸后凝结成淡粉色晶簇,像极了母亲妆奁里的珊瑚簪。这,便是“血晶”吗?

    我怕它们,可我不得不面对他们。慢慢地,我强迫自己和蛇虫共存,将恐惧锻成刀刃。

    我实在太恨了。

    每一次将蛇剥皮抽筋的时候,我就想象在手刃仇人。每个动作,都练习了千遍万遍。

    倘若父亲那枚暗器与暴戾猛男的脑袋没有擦肩而过,射中了呢?

    倘若我奋力刺向神秘人的那把刀,刺中他心脏了呢?

    按父亲所说,自障崖山跳下,往东过蟒川、沼瘴林,便是药王谷与灵蛇虫谷的分界,出了分界,便有人烟。

    我还有爷爷姑姑,或许还在世。

    仇人或许留着父亲性命逼问秘术……万一父亲还活着,万一呢?

    我不断给自己希望。

    只要我活着,便有机会查明真相,找到他们,为我无相陵报仇。

    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(六)

    我遇见一个癫婆。奇怪,她独居在这深山密林间。

    原本是一座小木屋,我以为没有人,推门与她相见时,我吓一跳,她吓一大跳。

    看她头发花白如六旬老奶,面容却如三十岁大姨,身手矫健。

    她养了只雪腓兽,我曾在父亲书房的图鉴中看过。

    这兽,形如貂,通体雪白,小如袖珍。嘴尖如狐,生有獠牙,利爪如猫,一划便是血口。

    此刻雪腓兽正叼着幼崽求抚摸,婆婆不懂其习性未理睬??这意味着主人不认可幼崽,母兽便要咬死它。

    我救下那只小的雪腓貂,用血养它,反正我血多。雪腓兽爪有毒,挠我时,我却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婆婆见状大笑:“你定是无相陵的人咯!来,分你吃洋芋粑。”

    得知我身中血晶煞,硬留我在这里陪她,却又张狂诋毁我的亲人:

    “你以为你们白家是哪样好东西?你出克打听打听,无相陵灭门后,江湖人一定拍手称快,就像当初灵蛇虫谷老窝被端掉一样。”

    说话这么讨人厌,活该被端掉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不过,她说我的血晶煞还差一半,而她知道。

    原来古时有医、巫两派:医分十科,巫有祝由、禁术二科。

    “信巫不信医,爱治不治。”??药王孙阙与巫医闾公同出一门,却分道扬镳。

    药王悬壶济世,受天下敬仰。

    闾公癫狂一生,专研毒蛊。

    闾公曾以五毒习性之人的心血养莲花,萃取毒虫毒液成冰晶,加陨石化矿,炼就血晶煞蛊种。

    婆婆是黔州苗巫,是她以巫祝之方施下诅咒,蛊种无数,第一颗是婆婆以身试成。

    而名震天下的灵蛇虫谷毗邻无相陵。

    无相陵气候更合宜,我爷爷培育的奇枝艳种、恰为闾公炼蛊提供原料。所成蛊种毒物秘术,闾公卖给绝命斋,为黑市高价所求。

    正道之人,纵是他们也做背地勾当,又怎能在明面上允许阴毒门派盛行人间。因此官家围剿,正派清扫,灵蛇虫谷首当其冲,顷刻覆灭。

    闾公临终前将残余蛊种送到无相陵,赠与我爷爷,曾称:“若始皇帝在世,亦求。”

    哼,想不到吧,我父亲早有警觉,清扫门庭,改头换面。爷爷跑路,投奔姑姑后下落成谜。

    剩余蛊种让你所托非人,始皇在世也找不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婆婆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给我讲故事,我感觉她脑子也不太正常。

    她时清醒时疯癫,忽暴躁忽温柔。

    而我学会了虚与委蛇,引导她向我透露秘辛:父亲让我服下的是蛊种,却差一味“祝”来催动。

    婆婆很喜欢我,便取出她的血,又莫名其妙带我跳大神。

    我昏迷之时,感觉颈间血管被她割开,她以掌心之血从我伤口浇灌。

    她说:“这样才算大成!”

    此后,我虽然仍会老死,但容颜亦不易老,伤病痊愈极快。

    当然,代价是从今往后,我不再有月信,终生无法生育。

    真是太遗憾了。

    她有一回疯疯癫癫,突然掐住我:

    “你闻哈老娘身上香味,摸我滑噜噜的脸巴,睡遍天下好看小伙还不得生娃儿,你说安逸不?”

    “这个血才叫绝嘞!挖出来医得病鬼,抹在刀口上可以屠城……你跟我搞哪样医仙嘛?”

    她有一次扯开衣裳,露出晋江书局不允许描写的下半部分:

    “看哈那些婆娘!怀胎十月落得给人当婆子当妈?哼,想不开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六十岁咯,勾勾手指照样有小年轻为我板命!”

    她嗓音忽而甜腻如蜜,忽而沙哑似砂纸磨骨:

    “等你毒死第一个负心汉就晓得了,哪样仁心圣手,哪有操纵别人生死安逸?”

    “哟喂,天菩萨??你长起这张脸,再过十年,卖笑都能迷翻半个江湖。”

    她笑得越来越疯,蘸着血在墙上画些歪七扭八的影子:

    “你讲,这是毒蛊吗?这分明是仙方!是秘术!是始皇在世,一生所求!”

    她简单教我种蛊之法,但是那个巫术跳大神的咒词,被我搞忘了。

    因为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。

    母亲还没来得及教会我这世上所有的字。

    不过无妨,我迟早会学会。

    父亲也许将术书藏在无相陵小石潭水下面的盒子里……

    尽管他不肯告诉我,可是无相陵的每一个角落,我又怎会不熟悉。

    (七)

    婆婆最终给我打包一筐洋芋粑,撵我启程,让我往东穿过毒瘴,投奔药王谷。

    临走前,她叮嘱我要有心机一些,不要杀了药王,要取代他,让药王谷声名扫地。

    她说单方面替闾公收我为奴,教我利用美貌,勾引皇帝,成祸国妖王,重振灵蛇虫谷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越来越离谱,她自己做不到还敢让我去?

    谁在乎呢?

    什么巫医、神医、天下第一,都比不上我要手刃血仇。

    不,手刃,也太便宜他们了。

    死去远比我所经历的痛苦要轻松万倍。

    他们想得到什么,我便毁掉什么。

    他们恐惧什么,我便成为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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