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六章 烟霞为记(2/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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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未落,水寨里忽然传来厮杀声,接着是阿竹的惊呼。沈砚猛地站起身,右肩的旧伤被牵扯得剧痛,却顾不上揉,抓起船板上的砍刀就往寨门冲。水寨·军械库前
阿竹被按在地上,银锁从领口滑出来,落在块“墨灰”色的布料上——那是苏成扔在地上的,此刻正被守卫用脚碾着。苏成手里的虎符被夺走,脸上溅着血,却在笑:“靖王殿下说了,只要交出这孩子,就能饶我不死!”
“你骗我!”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,他看见守卫腰间的令牌,上面刻着“靖”字,与虎符上的一样,“我爹说你是好人!”
“好人?”苏成笑得更疯,“我守了十五年秘密,早就不是好人了!沈墨当年让我护你,可他怎么知道,我恨沈家入骨——若不是他,我妹妹怎会流落在外,我怎会成了阶下囚的亲卫!”
原来如此。阿竹的心像被染缸里的冰水泡透了——苏成的善意全是伪装,他藏在染坊,不是为了守护,是为了等一个机会,用沈墨的儿子换自己的命。
就在守卫的刀要落下时,沈砚的声音穿透混乱:“苏成,你看看这是什么!”
苏成抬头,看见沈砚手里举着的“雨过天青”,布角的“砚”字在火光里泛着光,忽然想起元启五年那个雪夜,沈墨把婴儿交给自己时,说“若将来你想回头,就看这布上的字”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苏成的刀哐当落地,“这布不是被沈墨烧了吗?”
“他烧的是假的。”沈砚的刀抵在守卫的颈间,右肩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滴,像串红珠,“沈墨知道你心里有怨,却也知道你舍不得微微,所以留了这布,给你留条回头的路。”
苏成的眼泪终于决堤。他望着被沈明护在身后的阿竹,看着远处苏微担忧的脸,忽然抓起地上的“墨灰”布料,往军械库的火盆里扔去:“里面有炸药!快撤!”
火光骤然亮起,“墨灰”布料在火中蜷成一团,露出里面裹着的引线——那是苏成最后的挣扎,既想赎罪,又想完成靖王的命令,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。
沈砚拉着阿竹往外冲时,看见苏成扑向火盆,用身体压住了引线。兄长的声音穿透爆炸声:“微微,哥对不起你……”
芦苇荡的雾彻底散了,阳光照在硝烟弥漫的水寨,像给满地的血镀了层金。阿竹攥着沈砚的手,银锁在掌心硌得生疼,忽然明白三爷爷说的“念想”是什么——是沈墨藏在布角的护,是苏成最终的悔,是自己染出的那抹“烟霞色”里,终于洗不掉的暖。
沈砚靠在船板上,右肩的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苏微替他包扎时,看见阿竹正用那半块“雨过天青”擦拭银锁上的血,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。
“三爷爷,”少年忽然开口,“我还是想染布。”
沈砚笑了,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光:“好啊,回去教你调‘烟霞色’的进阶方子,加了晨露的那种。”
太湖的水波轻轻晃,映着天边的云,像块刚染好的“苔痕青”,净得让人发怔。沈砚知道,苏成的死解开了部分结,却也留下了新的疑——靖王为何如此执着于阿竹?沈墨当年与靖王的约定,真的只是军械库这么简单?
他看向阿竹手里的银锁,忽然发现背面刻着个极小的“令”字,像枚未启用的兵符。这孩子身上,怕是还藏着沈墨最后的秘密。
前路的雾虽散,水底的暗流,却仍在悄悄涌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