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第200章 活着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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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谢危终于还是慢慢放开了她。



  黑暗是静谧的。



  只有在这样谁也看不清谁的时候,才有人敢剖开这具正常光鲜的躯壳,显露出里面比黑暗更黑暗的东西,让人一窥皮囊之下的究竟。



  他的手还同她的手扣在一起,十指相交。



  姜雪宁道:“去睡会儿吧。”



  谢危的手指却一点一点地挪移了到她手腕,摸到了那道已经不剩下多少痕迹的浅浅的疤痕,垂眸轻轻摩挲。



  他说:“我以为你不稀罕。”



  姜雪宁站起来,给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添柴,也不管明天是不是还够,只看着那慢慢重新高起来的火焰,将这昏暗冷寂的山洞照亮,一颗心才渐渐恢复平静。



  她头也不回:“你也配死么?”看??



  谢危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,才轻声笑:“你说得对,我不配。”



  这一夜,相安无事。



  谢危真的睡着了。



  什么梦也没有做。



  姜雪宁却守着火堆,枯坐了一晚上,直到天明,干柴烧完了,慢慢熄灭,只留下些许暗红的余烬散发着温度。



  回过神来时,谢危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,坐在她对面,平静地提醒:“烤糊了。”



  姜雪宁低头去看。



  的确,叉在竹竿上的獐子肉已经焦了一片,甚至发出了不大好闻的味道。



  她意兴阑珊:“眼睛看不清,鼻子倒很灵。”



  谢危没有问她怎么知道的,因为那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,只问:“昨晚,为什么不答应?”



  姜雪宁冷笑:“答应和你一起死?”



  谢危静默半晌,神情与昨夜相比,却换了个人似的,长眉挺鼻,狭眼薄唇,有种渺然的旷然,一点没有否认的意思:“为什么?”



  还问为什么?



  哪个正常人想去死!



  姜雪宁用力地撕掉了烤坏的那部分,想说几句不客气的话,临出口到底还是妥协了,放软了。



  因为她知道,昨晚这个人是认真的。



  于是道:“我怕疼。”



  岂料谢危竟然续问:“倘若不疼呢?”



  死怎么可能不疼?



  姜雪宁看着那片烤焦的肉,恍惚了一下,才重新看向谢危,难得认真地回答他:“活着可以吃,可以喝,万般享受不尽。我不仅巴望活着,还巴望能活得久一点,长一点。谢先生,你那句话,我想了两年。人生在世不自由,你很对。我惦记殿下,挂心燕临,想念芳吟……那么多人需要我,喜欢我;让我去死,我舍不得。能活一天我就活一天,没有一天,哪怕一个时辰也快乐。”



  从前她觉得谢危是圣人,后来觉得谢危是魔鬼。



  可其实都错了。



  谢危也只肉i体凡胎,确如吕显所言,不过这红尘炼狱挣扎,活得甚至还不如她的普通人罢了。



  在他说出“只有我可以读懂你”这句话时,姜雪宁便也完完全全地将他读透了。



  前世尤芳吟没有猜错。



  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那个身份的谢危,才是真正身负萧燕两氏血脉、得天垂怜,方得侥幸活下来的定非世子。



  不需要认祖归宗。



  不需要血脉亲情。



  从皇族、从萧氏将他推出去李代桃僵的那一刻起,他便是谢危,抛旧名,舍旧姓。再不会有一日的安生,睡不得一夜的好觉,只浸浴仇恨的冷火中。



  混沌之世,圣人不能活。



  唯有魔鬼,可以借着枭雄的旌旗,洗雪旧日不甘。



  她终己一生,苦于“亲情”二字,谢危又何尝不是?



  所以若他能看懂她,她也能看懂他。



  只是她知道得太晚,而谢危兴许在许多年前与她同车上京,得知她身世遭遇时,就已经把她看得透透的了。



  姜雪宁觉得世事当真有些奇妙,说完后想起那些从自己生命里经行过的人们,有的给她留下了伤痕,有的替她治愈了苦痛。



  这样的挣扎跌宕,才是活着。ΚáИδんǔ5.net



  她忽然变得坦荡而平静,倒像是彻悟了似的,问他:“你雪盲?还能看见多少?”



  谢危久久没有说话,或恐是在想她话里那句“舍不得”。



  姜雪宁撕了一块儿好的肉递过去。



  谢危没接,抬眸却问:“昨晚我神志不清,浑噩昏沉,有孟浪轻薄之举,你好像没被吓着,并不介意?”



  吓着?



  有那么一点。



  可要说介意,她好像的确没那么放在心上。究其因果,到底两次亲吻,似乎更多的是一种浓烈到极致的情绪,反而不带有多少的欲与色。



  这时她看他,就像看自己一样清楚。



  他身形岿然,有若山岳。



  姜雪宁凝视他片刻,把他没接的那块肉收回来,自己咬了一小口,嗤了声,却难得郑重:“谢居安,你没有病,你只是疯。”



  谢危闻言笑起来。



  姜雪宁又看不懂这笑了,也懒得再想,只把叉着剩下那点肉的竹竿搁到他手边,自己嘴里叼了一小片,起身朝山洞外面走去。



  雪的确已经停了。



  甚至化了一点。



  可走到雪地上,踩着凹陷处,半条小腿都能陷进去。



  再向远山看,重重叠叠,即便路程所剩无几,他们也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前面走,翻山越岭去到济南府。



  不过……



  姜雪宁极目远眺,目光落在远处那座山上。



  其实昨天傍晚她就在看了。



  只是那时候光线太暗,看得不甚清楚。



  然而等到眼下天光炽亮,昨夜模糊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无比。



  那座山的东南面,竟没多少雪!



  这时肉眼都能看见,山坡上茂密的树林,一片沉黑枯黄……



  她的心于是猛烈地跳动了一下,深吸一口气,连那片肉也不吃了,疾步返回山洞,便截然对谢危道:“我们现在就往回走,绕到这座山背后!”



  谢危循着声音望向她。



  可她身后白茫茫一片,看得他闭上了眼。



  姜雪宁不由分说,已经开始收拾他们留在山洞里一些能带走的东西,语速飞快:“我刚才看了,前面那座山的雪都在西北面,东南没有雪!如果风雪是从西北来,那我们这座山背后的山坡,也不会有很多雪!不一定能脱困,可至少你能看得见,我们饿不死!”



  谢危坐着没动。



  姜雪宁捡了他的弓箭,拿了水囊,末了看向他,片刻的犹豫后,便拿了刀往衣摆上一划,撕下一段上好的杭绸,一端系在谢危腕上,一端系在自己腕上。



  他觉得熟悉,抿唇笑:“我以为你烧糊涂,缺心眼,都忘了。”



  姜雪宁轻哼:“宁愿想不起。”



  谁愿意一天天地净记着往日倒霉狼狈的糟心事儿?



  她道:“我们本就在山脚下,从西面绕着这座山往后面走就是,应该用不了多久。山脚下的路,比起山坡也平坦许多,我走前面,你走后面。”



  谢危被她拽着起了身来。



  两人手腕被系在一起,可中间空荡荡地悬着,他没作声,却往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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