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5章 第195章 前尘如昨补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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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姜雪宁觉得,谢危似乎的确不很对劲。



  她原不过是一句戏言,得他这么回答之后,倒好像添上几分沉重的阴影。不过转念一想,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。



  毕竟说的是事实。



  当年她从田庄被接回京城,就有谢危同行,不同的是她只是回家,谢危却是隐姓埋名,要悄无声息入京帮助沈琅夺嫡。



  自然不会有人大费周章来杀她。



  那一回半路刺杀找麻烦的,明摆着是冲着谢危去。



  两年前倒是她误打误撞,卷入谢危设局铲灭天教的事情之中,从通州回京的路途中,一行人同样遭遇了刺杀。



  当然这些死士而已不是冲着姜雪宁来的。



  他们都是冲着那位上天垂怜、侥幸生还的“定非世子”来的。



  至于这回,她左右琢磨,觉得自己也没得罪什么人,倘若是自己独自前往边关,该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。



  坏就坏在和谢危同路。



  想到这里,她眉头皱得越紧,不由道:“你知道谁要杀你吗?”



  谢危持着弓背着箭,继续往前走着,道:“想杀我的人太多。”



  姜雪宁无言道:“那这回呢?刀琴说天教的人??”



  不,不对。



  刀琴不是这样说的。wǎp.kāΝsHμ⑤.net



  话音到此时,她脑海中某一跟紧绷的弦陡然颤了一下,让她整个人都跟着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,仿佛被人扔进了冰水里似的,骤然清醒了。



  先前危急时刻,刀琴说的不是“天教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”,而是“教中绝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弓箭手”!



  天教,教中。



  一字之差,里头所蕴藏的深意却有万里之别!



  什么人会说“教中”,而不是说“天教”?



  姜雪宁眼皮跳起来,看向走在自己前方的谢危。



  谢危却仿佛并未察觉到她戛然而止的话语底下藏着多大的震骇,也或许根本不在意,只道:“江湖鼠辈藏头露尾,养不出这等的精锐,算来算去都与朝中脱不开干系。是谁并不要紧,届时都杀干净,也就不会有漏网之鱼。”



  “……”wwW.KaИδHU五.net



  姜雪宁说不出话来。



  谢危在前头笑:“我以为,你对我的真面目,有所了解。”



  了解归了解,可隐约知道与亲耳听见,却不是一样的感受。



  姜雪宁不愿了解他更多。



  知道越多,危险越深,上一世她已经卷入纷争太深,这一世救完公主便别无所求。



  她看向周遭的密林,却完全看不见道路,心里添了几分焦虑,同时也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,道:“我们不回去吗?”



  谢危道:“马车里没人,他们迟早会发现。略略一算就知道我们是何时逃窜,必将在先前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。走回头路便是自投罗网。”



  姜雪宁皱眉:“那我们去向何方?”



  谢危道:“济南府。”



  姜雪宁眉头皱得更深,不免怀疑:“先生知道路?”



  谢危折断了前面挡路的一根树枝,坦然得很:“泰安往北便是济南,只需翻过这片山野。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,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”



  姜雪宁彻底无言。



  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?



  天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葬身虎腹!



  深秋时节要在山中行路,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何况乎放眼朝四周望去,丛林密布,阴风呼号,山势崎岖险峻,走不到多长时间,便让人气喘吁吁,精疲力竭。



  谢危手长脚长,在前面开路。



  姜雪宁一开始还同他说上两句话,后面却是既没心情,也没了力气。才不过两刻,额头上就已出了一层汗,只顾得上低头走路,踩着谢危在前面留下的脚印,吃力地一步步往前走。



  深夜的山野,万籁俱寂。



  枯枝腐叶在林间铺了厚厚的一层,浅处能陷下去半个脚掌,深处却能埋掉人半条腿。



  他们行进的声音,在空寂中被无限放大。



  有时甚至使人疑心那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,而是身后有别的东西跟着。



  这种感觉,格外地熟悉。



  姜雪宁以为自己已经忘却很久了,可当相同的情形,相似的处境,重新来临时,旧日那些不堪琐碎的记忆,便都从某个已经被黑暗覆盖久了的角落里浮现出来。



  像是潮水褪去后露出的礁石。



  虽然已经在流水的侵蚀下和尘沙的堆积下,改变了原本的形状,甚至已经挪动了原来的位置,可他仍旧在,一直在,从未消失。



  只有在这种天地间再无尘俗干扰、整个人都被恐怖的自然所笼罩的时候,人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渺小,真真切切地面对自己满是创痕的深心。



  谢危已经很有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了。



  只能听见背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声,有时近一些,有时远一些。



  还有那渐渐明显的喘息。



  可始终没有听到她任何一句“慢一点”,或者“等一等”的请求。



  她只是竭力跟上他的脚步。



  谢危一下觉得像是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。



  他回头看向她。



  姜雪宁落在了后面。原本精致的衣衫在行走中被周遭的枝桠荆棘划破了些许,显出几分狼狈,梳起来的乌发也凌乱地垂落几缕。她捡了根木棍在手里当拐杖,可毕竟没有他高,也没有格外强健的体魄,走得格外艰难。完全是紧咬着牙关,凭骨子里一股不屈的傲气撑着。



  像是一根原上野草。



  沉默,坚韧。



  那样的神态,轻而易举与当初那?惶自尊的少女重叠在了一起。



  比起六年前,她只是长高了些,长开了些。



  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改变。



  可谢危却忽然想:她本该是园中花,不应是原上草。



  走到近前时,头顶是一片高高的树影,遮挡了萧瑟寒夜里本就不多的星光,姜雪宁未免有些看不清脚下,没留神便磕着了边上一棵树延伸过来突出于地面的树根,顿时踉跄了一下。



  谢危伸出手扶住了她。



  两只手掌交握。



  一切似乎一如往昔。



  只是那时候,她会紧抿着唇,皱着眉,宁肯摔在地上,也要一把拂开他的手;而如今,长大的小姑娘,只是抬头看他一眼,沉默片刻后,向他道:“谢谢。”



  看似没变,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流转。



  接下来的一路,莫名地越发安静。



  两个人各怀心绪,都不说话。



  有时走得快了,谢危会停下来等上一等;姜雪宁也不一味逞强,有什么山坡沟壑,自己过不去,也会抓住谢危递过来的手,尽量不使自己拖慢行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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